啪，手指弹开火机的盖子。
下一刻，像是水里滴进了油，阴暗的小巷里晕开橙红色的火光。
照亮了女人的脸，一半疲惫，一半坚毅，坚毅涂抹在橙色的亮部，疲惫则深深地埋在阴影里。风吹动火苗，那光影也动摇起来，明暗边界模糊不定，她的心思也随着恍惚，变得琢磨不透。
“又跟人打架了？”
“这都被你看出来了，我真有那么虚弱吗？”
楚江点着手里的烟，深深吸了一口，说着吐出去，合上了手中的火机。
咔哒
火随之熄灭，烟雾只来得及在光明中闪烁了一瞬。突如其来的明暗交替让眼睛不太适应，反而让那一瞬烙印在了视网膜上，烟雾释放开来的一幕被缓缓拉长，一点一点消逝在黑暗中，仿如幻觉在脑中停留。
“……”
“说点什么啊，突然安静下来怪吓人的。”
只能说这个地方确实选的不错，完美的避开了周围的声音与光线，仿佛一个没有岩壁遮掩的洞窟，很适合幽会。
得益于此，明明两个人各自背靠在墙上，面对面不到两三米的距离，楚江还是看不清对方此时的表情。
叼着附近唯一的光源，她望着那双已经融入到黑暗中的耳朵，用耍别扭的语气说:
“总感觉不太公平啊，我看不清你，你却看得到我，虽然是面对面，但是感觉好像在被你偷窥一样。”
“那要不你把烟给我，这样不就看得见了。”
“这是烟，又不是火炬。”
“小气鬼，就给我尝几口嘛。”
“抽烟？你明明是兔子，我以为你只吃萝卜白菜呢。”
楚江说着，把嘴上的烟拿下来，向前递了出去:
“给。”
“谢谢啦……看也看得出来吧，我顶多算是‘一成兔子’，剩下九成都是人。”
她说着，接了过去，放在唇间……
“呜……嗯……”
果然看不见啊……烟丝燃烧，暗暗的火光太过微弱，只听得见她耐人寻味的呻吟声。
但是，透过那颗红点明灭忽闪，能够“看”到她的呼吸——随着她吸，烟头的火便亮一分，仿佛能够看到烟雾抽入她的口中，拂过牙齿，柔软的舌，滑过潮湿而黏滑的咽喉，坠入气管，在一片黑暗中磕磕碰碰着一点点分散、支离破碎，在温暖的包裹中分解自我，最后终于融入血肉，成为她的一部分。
这样看来，抽了烟的她，已经不是之前的她了，是有一部分融入了烟雾的，新的她。
楚江怔怔想着，突然心里莫名有了一种“兔死狐悲”式的悲伤，她嘴角微微勾起，问到:
“味道怎么样？”
“……不怎样，没什么味道，还你。”
她失望地说着，那一粒火光又被她递了回来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
“我想到了一道菜，‘烟熏兔子’。”
“那不知道客官是准备堂食还是外带啊？”
兔女郎说着抛了个媚眼，不过楚江看不到就是了。
“堂食的话，不知道这里安不安全。”
听楚江话里有话，她的大耳朵左右动了动，自信地说:
“放心吧，附近没有人，有我听着呢。”
听她这么说，楚江沉吟片刻，谈起了心中酝酿许久的话题:
“四月，你来找我，说明又出了什么动静，对吧”
兔女郎——四月点点头:
“明天夜里‘工厂’有一批货送来，不太寻常。”
“衍局每天来来去去多少货物，怎么这一批就不寻常了？”
黑暗里看不到，但楚江知道按照眼前这只兔子的个性，此时一定摆出了一副卖关子专用的欠揍嘴脸。
得，又得开始挤牙膏了。
“哼哼，有些包裹不一定要打开才能知道内容的价值——出自谁的手，谁要拿去用，这本身就是点明价值的重要信息。.而这一批货，接收人的识别代码，是f0f8ff……”
四月如数家珍地说到这里，又特意顿了一下。
“额，所以？”
可惜楚江这个听众不太合格，只能尴尬地表示疑惑，四月只好继续说下去，只是语气里有些失望:
“听过一个说法吗，澹台家的领导者自诩为‘画家’，对于得力的手下，人员代码都是特别准备的，对应的是不同的颜色。”
“颜色代码？”
“对，f0f8ff就是其中之一，代表着……爱丽丝蓝。”
晦暗的巷子里，一个兔子和自己说着爱丽丝……楚江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童话里，耳边有金丝雀在鸣啭，脚边是软软的青草，阳光从葱郁的树冠里穿过，轻轻落在颜色各异的菌伞上，映出一团团多彩的光……
“师子，你在听吗？”
“额……啊，听着呢。”
“你看起来有些恍惚了，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，我和你一起。”
楚江听得出来四月话语里的担心，但她还是摇摇头说:
“只是昨晚没休息好而已，你继续说。爱丽丝蓝对吧，意思是他是工厂的重要人物，对吗？”
“……对，换个名字兴许你会有印象——一级管理人。”
“嗨～衍居地上部分的管理者，十六个区块的王？我一直以为是都市传说呢。”
“是啊，名声就是这么响……所以守备力量不会差，估计工厂保安队那几个精英都会到场，你真的要去犯险吗？”
“怕什么，我也不是第一次和保安队交手了，上次，那个叫什么锯齿的大背头，不也拿我没什么办法。”
“可是你……”
四月犹豫着，终究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，楚江当没听到，吸了口烟，接着问到:
“送到哪个泊货点有头绪吗？”
“没有准确的消息，但是考虑到这批货的重要性，应该会送到保卫效果好，而且占地面积大，利用接收和驻守的地方，综合考虑的话，应该就是——”
架星山泊货港。
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到。
楚江嗤笑一声，自言自语道:
“对啊，那小不点山叫架星山啊，不这么想就压根想不起来。”
四月低头用手摘掉粘在衣服上的碎屑，虽然这小动作楚江也看不到——装作不经意地问道:
“那么……怎么样，这消息有帮助吗？”
“当然，只要是和工厂有关的消息，我都需要，更别提这种和管理层有关系的了——对了，这次的报酬怎么算？”
四月却笑着说:
“嘿嘿，不用啦，能帮上你，我就很开心啦。”
怎么感觉假惺惺的，这也不像她的性格啊——
“不过，人家为了得到这些消息，偷偷摸摸潜入到好·多见不得光的地方，动用了好·多关系，冒了好·大好·大的风险……当然啦，为了我最爱的小师子，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危险！但是，要是什么都不要的话，师子你肯定会心有愧疚和不安的吧。”
啊啊，果然。
听着四月抑扬顿挫可歌可泣的精彩演出，楚江一点也不意外，挖了挖耳朵听催促道:
“所以，你要多少钱，先说好，我之前搞来的钱，大部分都交到你手里了，现在也没剩多少了。”
“人家怎么会要你的钱呀——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，和你约会的机会……”
“哈啊，约会？”
这可大大楚江的出乎意料了，这个掉进钱眼儿里的财迷兔子，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剥削自己的机会。而且，约会？为什么是约会，这是什么新形势诈骗的名字吗？
“没错，就是普通的约会，”要驱散她的疑惑似的，四月又强调一遍，话语里融入了几分魅惑的磁性，她放慢了语速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:“就你我，两个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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